现在,再在陕西南部的秦岭山区遇见“湖南人”,我已经不意外了。
明清时期的“湖广填陕川”,使得大量的南方移民漂泊至陕鄂川交界的秦巴山区,陕南很多县里,南方移民的后裔占据总人口的绝大多数,如安康石泉、旬阳、汉阴、紫阳等,都是典型的移民县,移民后裔高居90%以上。
在这些南方移民里,又以湖南移民的数量最多,他们带来了湖南的饮食风俗,使得陕南吃腊肉、豆豉、霉豆腐、血豆腐、干菜的习俗蔚然成风。
我老家也是湖南的,每到陕南旅行时,和当地人攀谈起来,总会意外发现彼此竟是“同乡”——“你老家湖南的,我们老家也是湖南啊!”
这次在陕西汉中市的佛坪县也是如此。
之前的文章中说到,我到了佛坪县离县城最远的一个村——大古坪村,这里地处佛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,是一个隐藏在茫茫大山里的村子。
这里有两条河,一条是东河,一条是西河,两条河在村前相遇。一天早晨,我沿着西河而上,一边慢慢走着,一边拍着沿途风景。这里风景比东河好许多,沿河住的人家却少得多,走了约一公里,沿途大概只见了十来户人家。
这些人家都各自为阵,你占据一个山坡,我占据一个河湾,遥遥相对。
到了一处吊桥前,我发现河对岸茱萸林子里有户人家,有一对老夫妻正在屋前的地里种土豆,我走过吊桥,和他们攀谈起来。
那位名叫李正文的老叔邀我到他家坐坐,在炉火边闲聊中,老人得知我老家是湖南时,突然间有些激动:“我们先祖也是湖南来的!”还问我,“你们上来几代了?”
我马上就知道了,这又是一位祖上漂泊至此的“湖南老乡”。
老人告诉我,其祖籍为长沙府善化县青石崖,先祖来此之后至少已有四五代人了,但由于家谱在其太奶奶手上毁于一场火灾,加上在他之上的历代先人又都不识一字,以至于他们现在和老家已经完全断了联系,至于家族的来历、最早什么时候落脚到陕西秦岭的,都已经一概不知了。
家谱失掉后,家族文化的传承就全靠一代代口传心授了。今年65岁的李正文老人说,大古坪在几百年还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,他们家应该是最早落脚于此处的人家,据其祖上说,李家在长沙时是大户,其迁移始祖来这时挑了一担箩筐,一边一个儿子,渡长江,过汉水,沿秦岭羊肠小道,一直翻越到今天汉中与西安交界处的秦岭南坡才停下脚步,在此搭起了茅草窝棚。
后来,据说最先披荆斩棘来此的老人又回到了长沙府老家,而两个儿子则被留了下来,至此就扎根于此,繁衍生息,一直到现在,而今,大古坪4个村民小组里共有6户李姓人家,都是同一个祖先的,在统共只有五十来户的大古坪,算得上是大户了。
李正文老人告诉我,之所以推测李家人是最早来大古坪的人家,是因为在解放前,西河两边的山都是李家的,按照“先来先得”、“指地为界”的民间习俗,李家只有比别人来得更早,才能有更多的“产业”。
随着年龄渐长,李正文老人对于寻根有着热切的期盼,他想知道他们这个家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,“老家”那边又是什么情况,“人嘛,活在世上总得寻根接祖”。
要想寻根,唯一的线索只有祖上口头传下来的五个字,那是过去取名时依据的“字辈”,是从被烧掉的家谱里传下来的,为“chāng、qí、大、光、祖”,其中,“chāng”和“qí”都只知其音,不知其字。这五个字一代代传下来,成为他们祖上留给他们的寻根“密码”:“你们什么记不住,就把这个记住!”
“也许过上几代人之后,我们家族出现一些有文化的人,也许哪一个有这个心情,想去访一访我们的老祖先,这五辈人的派行就是唯一的依据,唯一的线索,不敢忘!”
祖上的嘱托成为李正文心里的惦念。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,他让儿子们在网上查善化县,得知这是明清时的一个行政区划地名,大致在今天的湖南长沙南、湘潭北一带,在民国元年()撤销并入长沙县。
善化县既已消失一百多年,“青石崖”这个小地名更是无迹可寻了。到底是镇,还是村,他们无从查到。
“要是有机会,还想到湖南那个地方逛一逛,打听打听,我这一代是不行了,就看我儿子他们以后有没有机会……”
我说:“现在高铁通到了佛坪,想去湖南也方便着呢。”
老人却说,儿子他们都忙着呢。后来我又听村里其他人说,李正文老人去年出了一场车祸,差点丢了命,现在眼睛有后遗症,腿也不太灵便。
所以我将此文发在这里,希望茫茫网络中,能被知情人看到,可以给李老叔提供一些线索,帮助他实现“寻根接祖”的愿望。
黄小黄走陕西:发现身边的风景,一起游历那些山河与岁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