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天寻隐二十四治访道记丨鹤鸣山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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汉末道教的“二十四治”是洞天福地的重要文化渊源之一,其独特的宗教与社会组织形式开启了两千年的道教历史,并成为后世各处名山的一种“原型”。欧福克博士的《二十四治访道记》原连载于“行脚成都”,回忆并记录了他年至99年间往来于川西平原,寻访汉末道教圣地的经历。现蒙欧福克博士授权,连载于此。米芾碑卫复华先生提供鹤鸣山又称“鹄鸣山”,是早期天师道二十四治之一,并且地位相当高,因为这座山传为太上老君封张道陵为天师的地方,后世尊称“道源”。唐末五代高道杜光庭(–)在《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·灵化二十四》中写道:“鹤鸣化,五行金,节立冬,上应氐、房、心宿,庚辰、壬辰人属;卭州大邑县西北,去县三十里余;老君授天师箓处;徐孝道、何丹阳、马成子上升。”可见,鹤鸣山的仙缘非常深厚。“箓”是记录神祇名讳、形象、部属及符咒等内容的文书或簿籍,主要功能有三:一是作为入道和晋升法职的凭据,二是防身保命,三是召神行法,所以正一派道士至今要“受箓”,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士。按唐代文献中的常规,为避高宗李治的名讳,杜光庭以“化”代“治”,因此他将鹤鸣治的名称改为“鹤鸣化”。天师道鹤鸣山治究竟在何处,学界、教界中都有一定的争论,因为“鹤鸣山”这一地名不止一处。四川剑阁县就有一座鹤鸣山,山上的唐代道教摩崖造像及其他文物古迹证明,剑阁鹤鸣山拥有历史悠久的道脉。王纯五先生(–)则认为,鹤鸣治最早的中心地带在青城天国山,但天国山根本没有道教遗迹,反而至今是佛教圣地,山上有一座天国寺(古称圆通寺)。宋代道书《云笈七签》卷28记载,鹤鸣山“与青城天国山相连”,所以鹤鸣山本来不可能等同于天国山或为天国山的别名,“相连”两个字不允许这种解读。如今,由道教协会认可的鹤鸣山,也就是天师道的鹤鸣山治,在大邑县城西北12公里的悦来镇(原鹤鸣乡)三丰村境内。鹤鸣山道观三圣宫/欧福克(VolkerOlles)摄影其实,祖天师张道陵也在青城山活动过,半山腰的天师洞(古常道观)因而得名。青城山、天国山及大邑鹤鸣山都属于一个山脉,所以我一直认为,整个山区可冠以“道教走廊”或“道教山脉”之名,上述争论是毫无意义的。毕竟,二十四治均无“铁证”;考古发现并没有提供某个古治不可动摇的证据,即使发现了汉代遗迹,后者与二十四治并无直接关联。因此,晚出的记载和地方传统有自己的意义,即使无法彻底证明天师古治所在地的“准确性”,还是值得研究、承认。大邑鹤鸣山天谷洞(传为张道陵、张三丰修真之所)里曾发掘出一通“汉碑”,碑的质材为钟乳石,右边镌刻“盟威之道”四个字,正中刻有“正一”两个大字,左下方镌刻“张辅汉”(张道陵字辅汉)三个略小一点的字。我认为,这通残碑上恰好保存有早期天师道最关键的名称“正一盟威之道”以及祖天师亲自落款,实在太神奇了,令人无法相信。至于这通石碑出于哪个年代,则姑且不做定论。鹤鸣山道观迎仙阁90年代/欧福克(VolkerOlles)摄影大邑鹤鸣山其实并不需要“汉碑”之类的“证据”,因为关于该山的明清文献资料是很充足的。加上杜光庭对鹤鸣治(化)位于大邑县的肯定,以及其他历史记载中的旁证,我们可以确定大邑鹤鸣山在道教史上的独特地位。总之,大邑鹤鸣山不仅为今天的道教协会所认可,它历史悠久的道教传承同样是不可否认的。大邑保存至今最早的方志是清代乾隆年间的《大邑县志》;我们看看这部书有哪些关于鹤鸣山的记载。《山川》:鹤鸣山,在县北三十五里。其起伏轩翥,状类仙鹤,故名。上有二十四洞,应二十四气,每逢一节则气开一洞,余皆闭塞。《广舆记》又云:“有七十二穴,应七十二候。岩穴中有石鹤,鸣则仙人出。昔广(马)成子修炼于此,石鹤一鸣;汉张道陵登仙于兹,石鹤再鸣;明张三丰得道于斯,石鹤又鸣。”同治《大邑县志》:鹤鸣双涧及鹤鸣山的位置天柱峰,在鹤鸣山前,状如天柱。东西双涧出其两腋,中有大穴,流水相通,八景之一。鹤鸣山老君山(“鹤头”)及双涧90年代/欧福克(VolkerOlles)摄影据此,鹤鸣山像一只仙鹤,仙鹤的“头”就是天柱峰(亦称老君山),上面原有太清宫(俗称老君殿)。据传,天柱峰也就是祖天师感太上老君降临的地方。“鹤鸣双涧”这一景观至今可见,似乎反映着《云笈七签》卷28所记载“治前三水共成一带,神龙居之”的风光。乾隆《大邑县志·仙释》则记录了在鹤鸣山隐居过的诸位仙真:秦:马成子,扶风人。志存修道,去家访师,遇黄盖童子,授以胎元炼炁之法,乃入蜀大邑鹤鸣山石洞中,复遇异人,授以神丹,曰:“炁为内丹,药为外丹,今授子此丹,当列高真矣。”成子遂白日飞升。汉:张道陵,生于吴之天目山。及长,学长生之道。游于蜀之大邑,居鹤鸣山,山有石鹤,鸣则仙人出。道人居此炼丹服炁。汉安元年,感老君降,授以秘箓,遂领弟子赵升、王长来云台山炼大丹服之。老君再降,曰:“吾昔为汝说经,今再令汝普度生灵,证汝功行。”道陵拜谢。于是驱邪诛妖,佐国庇民。汉永寿二年,自以功成道著,乃于半崖跃入石壁中,自崖顶而出,因成两洞,崖上曰峻仙洞,下曰平仙洞。是年九月九日,将诸秘箓、斩邪剑、玉册、玉印,授长子衡,乃与夫人雍氏登云台峰,白日升天,年一百二十三岁。宋:陈抟,字图南,号扶摇子,亳州真源人。周世宗赐号白云先生。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。常隐华山,善睡。曾游大邑,至天柱峰侧,题篆字沱石上,曰:“龟鹤齐寿”四字。今坠入水中。明:张三丰,沙沱国人,旧传道陵后裔也。生有异相。长而好学,历宦四方,善骑射。壮而弃官修道,云游名山。或曰:天目人,名君实,字元一,居陕西宝鸡县。洪武初,太祖召见,异之,赐以玉。后至成都,寓青羊宫,月余,遂入大邑鹤鸣山修炼。山有石鹤,鸣则仙人出,三丰在山,石鹤复鸣焉。居岁余,成祖忆之,永乐间,御书封香,遣龙虎山道士吴伯礼(理)、内太监二人,遍访名山,知在大邑,乃于鹤鸣山麓建一迎仙阁,朝拜夕祷,冀其降临。一日,三丰降,二人喜不自胜,乞其赴京陛见。三丰曰:“自古未有天子成神仙者,汝还奏,惟求勤政爱民,为太平天子,天下受赐幸甚,吾不往也。”二人牵裙泣恳,终不应。乃迤逦迅趋,度手段桥,登访仙岩,冲举升天。后又往来于峨眉山中,入天谷洞,不出,年已三百余岁,嗣是不知其踪。诗文笔迹,每留蜀地沙门焉。可见,除了祖天师张道陵之外,古代神仙马成子以及陈抟、张三丰两位出名的道门祖师,相传也在鹤鸣山隐修过。鹤鸣山道观旁至今有一棵巨大的柏树,据传为三丰祖师手植,故称“三丰古柏”。《大邑县志》有关张道陵的传说中增加了一些祖天师升天的故事元素,那段故事发生在川北的云台山,也即天师道的云台山治。值得留意的是,鹤鸣山不仅本身像一只仙鹤,山中据说还有一只石鹤,石鹤鸣则有人得道成仙。这只石鹤具体是什么模样的,虽然有一张老照片存世,但图片模糊不清,石鹤的具体形象只好交给我们的想象力来完成。乾隆《大邑县志·寺观》关于鹤鸣山道观的记载如下:鹤鸣观,在县北三十里。上有太清宫,又名迎祥观。明嘉靖间,八月十八日为万寿圣节。岁命指挥使赍封香诣此,敕羽士修罗天大醮,以祝圣寿。抚按两院、藩臬、巡道暨附近州县群僚咸萃集焉。迎仙阁,在鹤鸣山下,明成祖永乐间,命道士吴伯理同内监等赍香,寻访张三丰至此,造斯阁,朝夕礼拜,祈三丰降。在明代,鹤鸣观的道士(羽士)参加国家祀典,每年都用道教最隆重的道场——罗天大醮给皇上祝寿,可见朝廷对鹤鸣山的重视。太清宫俗称老君殿,位于天柱峰(老君山)顶上。按清同治《重修大邑县志》等记载,天柱峰前面还有文昌宫及三官庙等建筑。但鹤鸣山的主山以及鹤鸣观的主要建筑群位于天柱峰(老君山)背后,是以迎仙阁为前殿、依山而建的道观。鹤鸣山道观如今还有斗姥殿、三圣宫、天师殿、玉皇殿等主体建筑,道观以上可爬山至天谷洞。历朝历代有文人墨客,如文同(–)、陆游(–)等人,他们为鹤鸣山撰写了诗词并确定该山是天师道鹤鸣山治的所在地。很明显,大邑鹤鸣山的神圣地位从明代开始也多来源于其与张三丰的关系;有《鹤鸣山》二首诗,传为三丰祖师所作:沽酒临邛入翠微,穿崖客负白云归,逍遥廿四神仙洞,石鹤欣然啸且飞。道士来时石鹤鸣,飞神天谷署长生,只今两涧潺湲水,助我龙吟虎啸声。以前,鹤鸣山上的古碑也很多,其中之一就是出名的“第一山”碑;据民国《大邑县志》载:“鹤鸣山第一山碑,米芾书,清邑人陈继兴由华山绝顶拓回,重摹于石。”除了一张老照片以外,此碑已不见,今在天柱峰石梯侧新立的“第一山”碑,已经没有米芾的字迹了。明末清初,鹤鸣山道观与蜀中其他许多宫观一样,正一派(天师道)势力下降,取而代之的是兴起于12世纪的全真教,特别是武当山陈清觉仙师(道号烟霞、寒松,–)入川传道后,蜀中道观多是全真龙门派丹台碧洞宗所属。鹤鸣山也不例外,至今犹承其戒坛。据鹤鸣山道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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